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盟主有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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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神经病的快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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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能感觉到,自己的身体,正在急剧下落。

没有丝毫恐惧,只有放松,完完全全的放松,我不用再为了那些委屈和苦痛而心酸,唯一需要做的,就是彻底地放松自己,任由身体与意识彻底地陷入那篇温暖的黑暗。

但,我还是醒了。

我很不想醒来,完完全全不想,只想放任自己在那片温暖中遨游。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就是赵叔苍老而亲切的脸,他见我苏醒,露出欣慰的笑容,赶紧唤来了一声,

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身体,然后又对着我问东问西。我还处在自顾自的飘零状态,医生的问话,我基本不搭理,实在烦了就吼两句。在我的意识中,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,我不想面对这虚幻的世界,只有那个我短暂沉迷的温暖,那个我可以不用再害怕被排挤的地方,才是属于我的真实。

在那里,没有针对我的歧视,没有冷漠,我活的特别畅快,特别的幸福,所以,我的脸上,总不自觉的浮出开心的笑容,有时候还会痴痴笑两声。我已然忘记了自己是生是死,也不在乎,眼前的世界不属于我,我的心,在这儿格格不入,只有在我自己的那个世界,才会感到喜悦。

医生对我都束手无策了,说我有严重的心理障碍,我听得懂他们说什么,但我不在意。这些批判我有病的人,他们才是真的有病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又有两个警察来到病房,他们想问我关于梁浩明的一些事情,原本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里,可一提及这件事,我忽然有变得狂暴,大叫着:“他该死,该死!死有余辜!”

我的情绪越变越亢奋,搞得警察都无可奈何了。

再后来,一位女医生来跟我谈了很多。她好像是个心理医生,开导了我很久,我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。但一说到某些敏感话题,我依旧会变无比狂躁,听不进任何的话,只想发泄。

医生最终给出一个结论,我有压抑性狂躁人格,以及重度自闭,和中度的精神分裂。

用人话来说就是,我,疯了。

两天后,赵叔带我回了老家,现在赵叔,比起霏霏离家出走的那时候,又苍老了许多,一脸的愁容,满是愧疚,他不停地跟我道歉,说没有照顾好我之类的话。
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,赵叔的话没有引起我一点的心理波动,我脸上,一直挂着智障般的笑着。赵叔见我这样,都不由的老泪纵横。

在医生的建议之下,虽然心痛,但赵叔把我送进了精神病医院,进行康复治疗。

我没有想到,在精神病医院的日子,竟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。在这里,没有针对我的羞辱,没有挤兑,没有冷漠,更没有自以为是的混子当大佬,哭笑随心,打闹随意,很开心,只要每天按时吃药,就不会诱人找你麻烦。

病友们也很单纯,不会故意欺负我,还总是对着我笑,我跟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,虽然有时候,我也搞不清楚这所谓的相处是怎么一回事。不过,我自己反正也不太正常,脑子一直会胡思乱想,总是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,无法清醒,也不想情形。

到了晚上,我还会做各种诡异的梦,有时候惊出一身的冷汗,有时候吓的浑身发抖,有时候则毫无征兆地狂笑,有时候突兀大哭,喜怒无常。

不知不觉,我都在精神病医院待了三个月,经过强制性的药物治疗,我反复无常的情绪,渐渐趋于稳定。我的思想,也不再那么偏激。我终于明白,那一次绝望的跳楼,我并没有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死去,只是精神出问题了。

不过,我已经爱上了这种常人眼中不可理喻的状态,现在脑子清醒了,我的心情反而惆怅了,再没了无忧无虑的幸福感。每天,我都要想着这样那样的事,又是一个人静静的发呆,也不说话,都快成哑巴了,就连赵叔来看我,我都没有搭理。

清醒了的我,愈发痛苦,我一直走不出当初的阴影,我不喜欢外面的世界的世界,我只想做个安静又孤独的人,哪怕就在这精神病医院待着,都比外面好。在我眼中,那太恐怖了。我对所有真实的一切产生了极度恐惧的心理,它太可怕,吓的我不敢出去面对。

所以,即使我差不多快恢复成了正常人,我依旧在精神病医院待着,依旧想着各种古怪的事,依旧做着各种古怪的梦。

这样清醒却又烦恼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,我在精神病医院待了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,梦境再起,梦里,我看见了霏霏的脸,一如往常,全是嫌弃,厌恶,愠怒。

她走到我面前,什么都不说,扬手就给我了响亮的一耳光,打了我之后,她才厉声道:“陈勿赖!你就是个废物!”

“我不是!”用尽了所有力气,依然只能发出弱弱的声音。

霏霏脸上怒气更盛:“你说你不是废物,那就不要躲在精神病院!回到外面去!”

我心中生出无限惧意,脱口道:“我捅人了,我怕!”

霏霏冷哼一声:“怕?你连死都不怕,还能怕什么?说到底,你还是废物,我瞧不起你!”

梦很短,却是那么那么的深刻,眼看霏霏走了,我歇斯底里起来,想留住她,但再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等我好不容易喊了出来,梦也醒了。

它很真实,真实地让我不敢相信那竟是一场虚幻,甚至我的眼睛都还挂着残留的泪水,脸上也有着被扇过的火辣辣的疼。

我清清楚楚记得,梦中霏霏说过的话,她说的确实有道理。我到底在害怕什么?我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?我连死都不怕了,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?

我真的有必要待在精神病医院等死吗?荒废了自己的人生,还连累了赵叔,要养我这么个废物。最主要的,我不想让霏霏看不起,霏霏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子,她曾经讨厌我的丑只是表面,我想,她最讨厌的,是我的懦弱无能,如果她回来了,看到我在精神病医院,只会更瞧不起我,也会怪我拖累了赵叔。

向着所有一切,我的心愈发坚定了。我走下了床,来到了镜子前面,看着里面的自己,心头忍不住一惊,到这时,我才发现,自己的头发都白了大半,胡子拉碴,不到二十岁的我,看过去却似乎有四十了,我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,这张奇葩的丑脸,我真没法再看下去了。

我拿出手机,拨给了赵叔。

电话接通,我就简短的一句话:“叔叔,我想回家!”

赵叔的速度快的我都吓到了了,不到二十分钟,他就风风火火地杀到了医院。

见到我,他激动声音都颤抖了:“赖子,你没事了?”

我一脸平静的点点头,道:“嗯,我想出院了!”

赵叔老泪纵横,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,一把抱住了我,不断道:“好,好,没事就好!”

好一会儿,他才松开我,冲出病房外大叫着:“医生,医生!”

医生来了,赵叔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。

医生再给我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,并问了我很多专业的问题,确定一切无碍后,才给我开了证明,允许我出院。

出院手续一办好,赵叔就领着我回家了。一路上,赵叔的话不断,说他这些日子都愁出病来了,也没脸见我父亲,这事他到现在瞒着,没敢跟我的父亲说,实在是没有那个脸面。

平时话不多的赵叔,这一次,一口气说了很多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
我没怎么说话,只报以微笑。

回到家,赵叔买了挂鞭炮,在噼里啪啦的喜庆中,迎接我回家。

我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,大半个小时才出来,感觉浑身都轻松不少,有种脱胎换骨的爽利。之后,我便和赵叔共进午餐,再次回归正常人的生活。

接下来的两天,我都和赵叔过着简单温馨的生活,赵叔还不太放心我,这两天都没去工作,一直陪着我,生怕我还会做傻事。

到了第三天,我渐渐回到了正常的节奏上,开始学会用坦然的心来面对现实。晚饭过后,我直接问赵叔:“叔叔,那个梁浩明怎样了?”

赵叔刹那间的一惊,但很快,他就镇定下来,然后慢慢的跟我说起了学校的事。

那天我掉在了消防队铺好的消防气垫上,侥幸捡回一条命,而梁浩明,也没有死,不过他就没我这么幸运,一直在医院躺着,至于现在有没有出来,赵叔并不清楚。

本来,这事没法轻易过去,但一方面学校怕影响本来就不甚好的声誉,一直压着,另一方面,我被诊断为精神病人,而且梁浩明先撩者贱,所以我不需要负任何责任。梁浩明的家人有气也没处撒,只能接受学校的一点理赔,事情就此不了了之。

而对我,学校也没做严肃处理,依然保留学籍,算是休学。

这样的结果,赵叔还算可以接受,但一提到梁浩明,赵叔就火气攻心,说要不是那家伙已经接受教训了,他一定会帮我讨回公道。

我只是报以微笑,等赵叔说完,我才郑重道:“我想回去上学!”

话音刚落,赵叔再次愕然了,他立马反对道:“不行,你不能去,你的病才刚好,还不稳定,而且我也不能再让你被欺负了。那个小王八蛋,要知道你去学校了,一定不会放过你的,你绝对不能去。赖子,你放心,你只要好好待在家就行,什么都不用做,叔叔养的起你!”

我撇撇嘴,诚恳道:“叔叔,这事我考虑过了,不能再逃避下去了,我必须面对现实,如果我在家混吃等死,那我还不如在医院 待一辈子,我不想过这种缩头乌龟的日子了。至于学校那里,叔你就放心吧,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,我给他们来了那么一记,保不齐他们更怕我呢。”

我的话头头是道,但赵叔依旧不放心,怕我被报复受欺负,怕我一不小心又出意外,所以,他一直劝说我,让我打消回学校的念头。

我拗不过他,但我也不打算放弃,最后,我干脆站起身,掷地有声道:“我一定要坚持读完大学,拿到那一纸文凭,为了我父亲,为了你,也为了霏霏!”

此刻,我的眼神异常坚定,眼中散发着强烈的光芒。

赵叔盯着我看了许久,最终,他还是答应了我,随即,他帮我联系了学校的领导,说了下我的情况,学校方面也没有为难我,允许我继续上学,只要补齐上学期落下的学分,就不会有大碍。

跟学校知会一声后,我踏上了返程。

临走,赵叔给我买了几套新衣,还给我理了个发,因为我的头发杂乱,还大半花白,所以我干脆全部剪掉,理了个铮亮的光头。    

光头虽然不怎么好看,但配上我刚买的鸭舌帽和运动服,还算过得去,至少比原来的模样好了不少。脸上疤依然在,但远远看去,我整个人也挺阳光的,终于能感到一点年轻人的气息了。

收拾妥当,我背上包,踏上归程,赵叔非要送我,我拒绝了他,只留一句话:

“我长大了,会照顾自己的。”

赵叔无可奈何,唯有妥协,

第二天,中午时分,我又站在了业绩大学的门口。。

站在这熟悉的地方,我心中五味杂陈。人还是那些人,地方还是那个地方,我还是那个我,过往苦难的岁月,再一次浮现在我面前。

但我心中,依然不觉恐惧,只有一股莫名的淡然。    

这个地方在我眼中,依然还是那么丑陋,空气中依然还散发着冷漠的味道,混子痞子依然存在于每一个角落,但我的心中,对于再次面对这些人,竟莫名有些期待。    

在原地杵了许久,我才压了压帽檐,低着脑袋,再次迈步而入。

我的打扮,格外低调,大半张脸都被帽檐的阴影遮挡,没有人注意到我是陈勿赖。或许,我当初跳楼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沉寂,就如同往日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一样,所有人,依旧玩的玩,笑的笑,闹得闹。

我没有引起丝毫注意,在众人没有觉察的时候,悄然走入寝室楼。

站在寝室门外,他们的对话格外清晰,先是那个心地好一点的四眼:“成韬,你把行李全部堆在陈勿赖的床上,他要是回来咋整!”

回答他的,是成韬的冷笑,十分不屑道:“回来个毛啊,你傻不傻?他丫是神经病,那么容易好吗?就算好了,就他那个窝囊废,还敢来上学?明哥非得让他再钻一次裤裆不可!”

他的话,引来寝室众人的哄堂大笑,我钻裤裆的事,在他们眼中,不过笑料罢了。

就在这阵笑声中,我走入了寝室。一进来,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,几个室友不约而同的看向我。
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我走进寝室,摘下我的鸭舌帽,露出我铮亮的脑门,和那张臭脸。

我看着成韬,指了指自己的床铺,不带一丝感情道:“拿走,不然我扔了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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